秦氏有些慌张的不敢去瞧朱勇贤的眼睛。 朱勇贤十分上道:“祁小郎君说的是昨儿来揽活儿那兄弟?” “是啊。” “我瞧他体格子大,膀子也粗,定是干活儿的好手,你回去顺道替我告诉他一声,唤他来做活儿。” “我也是听了你婶子说怕他家里农忙耽搁事儿才没叫他来的,可不能丢了这么个做活儿的好手。” 祁北南笑着说好。 午食过后,祁北南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去。 秦氏跟个下人一般伺候了许久,见人要走总得了松口,却瞧着朱勇贤半点不顾她,送祁北南出庄子不说,为讨好那小子又还主动说起萧护,唤他继续往庄子上送山货来。 说甚么风腌打理了年底上好送去主家贺岁。 秦氏气得捂了眼睛跑回屋子一头扎进了床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心里头苦啊,这小子究是鬼变得不成,那般神通。 自己分明是奔去了更好的日子,可还是能教他压着不得好过。 前两日在郑家就没讨上好,这朝贼小子竟还上门来教自己给他端茶倒水,当个少爷伺候。 这些爷们儿也是,咋就能被他唆使了去。 先是那猎户,后是方家人,如今连里正一家,还有这死男人也如此…… 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遇了这小子。 也不知他究竟是得了哪路神仙的庇佑,谁都帮他偏他。 这日以后,秦氏气得病在了床上,一连躺了有五六日的功夫去。 朱勇贤看她在床上躺着也是可怜,吃药也不见得好,便去把王朝哥儿接了过来,秦氏的身子这才好转了些。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 祁北南回去时,萧护等他不到,已然拿了伞去外村接萧元宝了。 家里没人,祁北南便顺道去了一趟方家,把朱庄头的话带给了方有粮。 不想方有粮没在,只一个方二姐儿在屋檐下洗衣裳,还有个卧在床上的方老爷子。 天冷,雨多,老爷子咳嗽得厉害。 “多谢祁小先生为咱家里来回跑。” “不说这些客气话。” 祁北南道:“你给你哥说一声便是,今儿小宝要回来,我先回去给烧些热水。” 方二姐儿忽的唤住人:“等我一等,我新做了点头油,是桃花香的,给宝哥儿带回去吧。” 她连忙进屋去取了一小粗瓷瓶的头油出来,祁北南接过一嗅,果真香。 “小宝头发软不密,平素多吃些黑豆子,红枣子,核桃磨了粉饮,头发能长得黑密些。” 祁北南道:“二姐儿不单头发梳得好,还精通养发。” 方二姐儿抿嘴笑了笑:“我也就晓得会这些没用的。” 她怨怪自己无用,若嫁了媒人来说的亲,还能帮扶一二家里,可又不愿埋没在那样的人身上一生。 心头揪得紧,这两日都不大欢愉。 祁北南道:“怎无用,擅这些是天赋。那城中还有专门的梳头娘子与高门大户中的娘子姑娘梳头为生的。” “手艺好的,不单是能养活自己,过得还体面。” 方二姐儿听得心头一动:“还有这样的好事情?只我自小扎在田地上,目光短浅,除了田地外,竟不知还有专与人梳头发的营生。” “营生五花八门,只要一门功夫精,钻研一番便可从中得利。” 祁北南道:“城中营生多了去,只有想不到的。” “谢了你的花油,我先回了。” 方二姐儿看着祁北南举着伞回去,她站着屋檐下,眼中亮起光来,久久回不来神。 雨日天黑得早,祁北南回去在屋里写了好一阵儿的字,乍然间觉得屋里暗了许多。 出门来发觉天色已然不早了,雨还落得大了起来。 他预备舀点米,淘洗了下进锅。 “哥哥!” 他方才打了水,就听见院儿里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出门一瞧,萧崽回来了。 萧元宝趴在萧护的背上,两只胳膊举着伞。 大柄伞重,他举着晃来晃去,后背上斜捆着的一只小包袱湿了大半,细碎的头发散乱下来,雨丝上了糖霜,像是落水狗儿似的。 祁北南连忙上前去将人抱下来。 萧元宝到了家方才后知后觉的冷得一个哆嗦,直往祁北南暖和的怀里钻。 “蒋夫郎呢?” “老师回家了。” 萧元宝一日一夜没见着祁北南了,左瞧右瞧人没少块rou去,他欢喜的不行。 教凉风细雨吹得冷冰冰的脸蛋儿贴着祁北南的脖颈,好不亲近。 第33章 祁北南倒了一盏子姜丝汤给萧元宝捧着吃, 去一去身上的凉气。 转又取了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打湿的头发。 本就细软的发丝,沾了雨水就更塌了, 人都好似瘦伶了一圈。 祁北南问他道:“席面儿热不热闹?” “嗯。” 萧元宝见祁北南问他, 眼睛发亮,连忙点了点脑袋。 他放下捧着的姜丝汤,立与他介绍起来:“马里正家里来了好多人!前一天夜里摆了十五个桌子,今天午时又摆了十个桌子, 一共有两个做菜师傅呢。” 拢共出了些甚么菜,菜名儿萧元宝不能全然记住,但是他记得比先前去村子的周家里, 多吃到了兔子rou和羊rou。 其余的菜在周家也有吃到, 像是猪rou、鸡rou、鸭rou、腊rou、鱼, 这些都是有的, 只是和周家的做法不同。 “老师说里正家里是做寿, 家境宽裕, 所以准备的做席面儿的菜要多一些, 一桌子有十二个菜。” 蒋灶郎做了六个菜, 另外一个师傅也做了六个菜。 “兔子rou和羊rou都是另一位师傅做的。” 这般席面儿请两位掌勺,一则是桌席多, 一个人怕cao持不来; 二则请上两位掌勺主家显得排面儿大,且还有些噱头, 比攀谁的菜更好吃。 如此一来两位掌勺少不得要暗暗较上一番劲儿。 那另一外王灶人,年纪轻, 但据说是从城里请过来的掌勺, 很是端得起架子。 言说他自来是城中长大,擅治那些个寻常农家少有沾的rou食。 言外之意蒋灶郎是乡野人家出来的灶人, 见识不如他广。 像是兔子rou尤其是羊rou这般rou食,定然是不如他擅长的,于是便将两味rou皆揽了去。 萧元宝虽然还不太知晓其中长短,却也能察觉出些较劲来。 “王师傅拿走了兔子rou和羊rou,老师就用桃子rou和米合煮了一个蟠桃饭,做得像鲜桃子,又有果子香,甜丝丝的,里正可欢喜了。” 萧元宝说得很起劲儿,道:“席面儿上我见大伙儿都觉兔子rou和羊rou稀罕,夸说好吃。但是伸筷子最多的还是老师做得香葱子炒rou脍。” 祁北南认真听完,忍不得捏了捏他的脸蛋儿。 道:quot你倒是记性好。quot 萧元宝有点不好意思的拿脑袋蹭了祁北南一下。 转他又想到什麽,突突跑去把自己的小包袱抱过来。 包袱里装的是从家里带去的一些起居用物,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油纸包,一个小红包。 他将东西取出来,油纸包里是羊杂碎rou和四块儿桂花米糕,小红包里头塞了八个铜子儿。 萧元宝扬展着秀气的眉,很是自豪的把铜子儿拿给祁北南瞧:“这是里正单给小宝的!老师的是另给哟~” 祁北南笑道:“那我们小宝也太厉害了,已然能挣银子使了。” 萧元宝开心道:“以后小宝还要挣更多钱!给哥哥买纸笔,给爹爹买大弓。” 萧护冲洗了个澡回来,听到萧元宝要与他买大弓,心头又是慰贴一场。 夜里,萧元宝回了自己的屋。 他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搬出了个细颈大肚的土陶罐子,将自己挣回来的头笔银钱,一个一个的放进了罐子里头。 迄今为止,他已经攒了三十个铜子了,八个是自挣钱的,还有二十二个是哥哥和爹爹给他的。 他抱着罐子甚是爱惜的贴了贴,满心期许。 等以后他也能掌勺了,那一定很快就可以把罐子装满。 到时候他就买大牛儿,大屋子,顿顿都吃rou! 翌日,萧元宝从美梦中有些难以脱身,打着哈欠起来时萧护都已经去了城里头。 虽祁北南告知他庄子上会继续收山货,大抵是不想见着秦氏,萧护还是作了罢,自带着山货去城里销。 祁北南见人睡足了,吃了早食便捉他认字,出去了两日一夜,也耽搁了两日的字没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