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台班子要求还挺高的。 叶景跟江倦在宿舍单独对戏,演着演着,他似是考量了许久,才向江倦问出:“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嗯……”江倦思考起来,“大概就是一种有着落的感觉吧,心里没装人的时候空空的,装了人的时候沉甸甸的,感觉要坠到地上去。” 他描绘得太抽象,叶景没听懂。 江倦又说:“有时候也会飘起来,但是因为喜欢的人在这,所以无论飘多远都会回来。” “那你也会回来咯。”叶景说。 江倦懵了一下,“我回来?” “你喜欢的人不是在这吗?所以无论你去多远的地方,最终都会回来。”叶景说。 江倦很慢地点了下头,“对,多远我都会回来。” “多远都会回来……”叶景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就像回家一样。”江倦说,“飞南过冬的鸟儿,一到春天就要回家,翻山越岭。外出务工的人,一到春节就要回家,也是翻山越岭。” “那如果喜欢的人也走了呢?”叶景问。 江倦笑了笑,“那就跟着走。” 叶景怔了片刻,低声道:“还是不一样的吧,家毕竟是从小生活的地方,住了那么久,感情比较深。” “那有什么。”江倦说,“我第一次见到我喜欢的那个人,就觉得我们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就认识了,明明没认识多久,却感觉认识了好久好久。” 叶景一愣。 一眼万年。 这个词又一次从他脑海中飘过,这次还不是轻轻飘过,而是天打雷劈声势浩大地飘过。 存在感极强。 叶景凭空生出些心虚,还没细细品味又转瞬即逝。 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这次跟之前那次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叶景说不上来。 叶景讪讪地问:“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 “认识啊。”江倦很快地回答,“你可以猜猜,猜到了我就告诉你,这次真是秘密,除了你没人知道。” 叶景盯着江倦的脸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 江倦不是感情内敛的人,相反的,他很外放,情感和语言从来都是直接的。 难道…… 真是大大方方是朋友,扭扭捏捏是爱情? 他在脑海里搜刮江倦对谁扭扭捏捏,只搜刮出一个他姐。 cao。 想岔了。 叶景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出大脑。 可…… 江倦说不表白是因为怕吓到他喜欢的人。 怕吓到? 江亦看起来也不是不惊吓的,那应该不是她吧。 叶景想得都有点烦躁了,左右一合算,干脆就共情一下祝英台,试着去喜欢梁山伯。 反正戏外他和江倦都是男的,不可能喜欢对方,谁都不吃亏,也不怕出不了戏。 管它什么爱情友情兄弟情的,他只要演出那种坚定不移选择江倦的样子就行了。 叶景理解能力强,悟性高,找到诀窍后很快就上道了。 后面排练的日子,叶景的状态越来越好,和江倦的对手戏越演越顺利。 够坚定,够坚毅,也够坚持,在戏中的所有情感里,爱情的占比很少,只有一些隐晦的暧昧,完美符合《至高至远处》中的祝英台形象。 徐离对此满意得不得了,她一开始就想尽量避开梁祝故事里爱情的成分,更想要表达他们两个打破世俗追逐自由的决心。 打破世俗追逐自由,放在江倦和叶景身上简直完美。 徐导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再选到这么完美的两个主演了。 虽然爱情的成分很少,但徐离在片场磕cp也磕得很开心。 光是对台词时看着叶景跟江倦对视的眼神就已经激动得想尖叫。 他们这个草台班子因为主演渐入佳境也跟着渐入佳境,配曲,填词,编舞,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一次的联合大彩排就获得了不错的成果。 叶景觉得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无论是戏中对梁山伯,还是戏外对江倦。 他都把控得很好,没有胡思乱想,没有越界。 他简直想为自己鼓掌喝彩。 直到他隔着金灿灿的婚冠珠帘,朦朦胧胧地看见江倦一脸痛苦吐血倒地。 他的心脏再次咯噔了一下。 那一秒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他被徐离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往江倦走去。 耳边的歌声在唱:“魂断了,梦碎了,山穷了,水尽了——” 第33章 二零一七年冬 来不及品味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徐离提醒他该上场了。 叶景提起裙摆开始奔跑,前方有很多同样正在奔跑的舞者,他们身着鲜红的衣袍,随风而舞,好似喜炮的纸衣。 婚服很长很重,有着无数人们赋予它的象征,美好的,封建的,可叶景只觉得它是枷锁,捆着他,阻止他向前。 舞者们在他经过的时候伸手扯住他的衣服,叶景脚步不停,一边向前一边任由他们拉扯并脱去华服,一件又一件,最后他单手摘下婚冠,将它扔在地上。 他终于变得轻盈,像只雪蝶摇摇欲坠地朝江倦飞去。 将要碰到江倦的时候,有一双手拉住了他。 叶景奋力挣扎起来,绑住头发的丝带也随之脱落,长发当空散开,他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跪在了江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