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晨的天光里看去,陈越的身形有些清癯瘦长,是那种学校里沉默寡言,性格有些孤僻,朋友少,学习成绩相对较好的人。 即便到了大学,看上去也带着高中生的影子。 他穿着一种暗沉的灰暗色的衣服,衣服一排扣子,从上扣到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不像上个世纪的保守老气,也不是现在的大学生穿的民国风,并不规整约束。 容念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想起了像什么。 像,寿衣。 陈越听到容念走近的脚步,身体略微绷紧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容念。 有了答案之后,容念再看他,就注意到了他暗自握紧的手,微微绷着的肢体语言,已经眼里看似排斥,实际上发紧的空白。 他看到自己,很紧张,十二万分的专注。 容念叹气,他还以为自己挺礼貌友好的呢。 往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一点距离。 容念看着陈越:“这样你会好一点吗?” 陈越本就有点阴冷的面容,脸色刷得更白了。 他微微咬唇:“你知道了?” 容念:“不知道。大概可能知道你知道了。” 这种绕来绕去谜语人一样的对话,让陈越紧张的神色忽然一变,他像是觉得被容念耍弄了一般,带着一点恼怒,反而冲淡了过分的苍白感。 他瞪着容念,但容念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恼怒一下就泄气了,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丧气,又傲又没有办法的样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泉台镇,但车上的乡亲都是很好的人。”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算他们死了,但他们只是死了而言,在这里一样生活。我们和你……和外面那些东西不一样。如果你想污染他们,将他们变成没有自我意识,供你驱使的诡异,我就算死也会……也会……” 陈越微微颤抖着,但说不出什么,似乎意识到,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容念:“我为什么要污染他们?阿姨们的确挺好的,还带我一起吃席。” 陈越猛地抬头,盯着容念,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但他的眼神里其实没有任何敌意。 容念淡淡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同学吗?既然我们是同学,除非天然的反社会,有什么理由对友善款待自己的同学的乡亲出手?” 搞不好他们俩现在打起来,容念都不一定能打过拼命的对方呢。 被人拿变态杀人狂魔的标准严阵以待,容念感到心累又不能做什么。 恐怕他现在连笑一下,都能被脑补成是大魔王的病娇。 面无表情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可以脑补成,大魔王没有兴趣病娇。 陈越果然好像警惕的程度轻了一些:“最好是……要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他态度好一点了,容念决定抓紧时间直奔主题,问点有用的:“你昨天哭是被我吓得吗?” 陈越一僵,脸上浮现出各种颜色,像是羞赧,又像是懊恼,又有挥之不去的紧张,他尴尬地抿了抿唇:“也,也不全是。” 容念:“还有什么原因?嗯,你提过的那个不断发出噪音的大东西吗?那是什么?” 这样问,容念随意地看了一眼戏台,已然有了答案。 泉台镇的规则书上,第一句就提到的,明明存在,却说不存在的戏台。 这个戏台也是容念昨晚下车后,在泉台镇看到的第一个东西。 更重要的是,容念刚刚走近后,顺着陈越的视线望去,在戏台中间的石雕上看到三个芙蓉花的图案,石芙蓉中还雕刻着三个字。 半、山、湾。 对,又是半山湾。 嚯,莱斯特的商业版图是有够大的,甚至舞台都开到泉台了。 这是容念没想到的。 不过,仔细看去,那个半山湾的“湾”字,三点水好像被半开半拢的芙蓉花给遮住了,变成了半山弯。 这么说得话,也可能是山寨版的。 陈越看到容念看向戏台,神情变了又变,像是自嘲又像是悲愤,又像是无可奈何:“你果然是冲着祂来的。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你们之间的争斗能不影响到这里的居民就好。” 到底是学生,才会一边揭穿对面这么强大可以轻易毁灭自己,肯定是个危险人物,一边对危险人物提要求。 但容念是个山寨的危险人物,对方这样想刚刚好够他什么都不干,还维持住人设。 容念:“能展开说一下吗?祂对泉台镇做了什么?以及,昨夜的情况。” 从陈越昨晚对容念的哭诉看,他对这个山寨半山弯挤压了许多话,才会一边觉得容念要杀了他,一边忍不住对容念这个诡异倾诉。 “泉台镇存在已经很久了,或许从有人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我从死后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就等于是我的家乡。泉台的标志是个阴阳八卦鱼。这里的居民有阴人也有阳人。平时大家不会互相接触和看见。但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一直相安无事。” “我因为变成阴人前是个大学生,所以泉台镇也要求我完成大学学业。我就去市里念大学了。但等我周末回来,却发现家乡大变样。这座戏台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因为泉台镇的阴阳人混居,为了防止夜晚会混淆界限,我们有设置一些人为的屏障。昨晚我领你过去的那扇门就是。我们中有部分人是巡逻守夜人,这是一项殊荣,我因为念大学而有幸也成为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