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明白情况。 顾青时怎么往家里叫了这么多人?还有,他怎么看不太清。 “顾青时……”霍尘去叫他。 但沙发上的人不理他。 霍尘只能准备走过去,但秦之瑶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看到孩子唇边的血心脏都停跳了,“司明……你嘴巴怎么了?跟mama说,mama来接你了!” 温婉优雅的女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旁边的律师适时接收了霍先生的信号,一把拉住了情绪激动的秦女士,场面极其诡异,女人的抽泣,和空荡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看那个孩子。 仿佛是在观摩什么东西。 顾青时没往这里看,霍尘有些不明所以,他鞋子也没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走到人的跟前。 一把按住人的肩膀,给用力地扳回来。 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顾青时皱眉,心想这是怎么弄的? 霍尘只是很单纯地问:“我的生日礼物?在哪里?” 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顾青时侧过了头。 疼…… 好疼。 没有人回答他,霍尘觉得莫名其妙,他望向身边那个陌生的男人,以及周围的所有人。 陈姨呢? 陈姨……少年找到了第二个熟人,他的脑子昏昏沉沉,思绪有些不太敏捷。 霍尘想要去问问怎么回事。 但脚步又挪不动,他要在顾青时身边。 嗯。 “儿子……”身后又有女人抽泣的声音。 霍尘拧眉朝那边去看,定定地看了好一会,他的视线很模糊,是强行醒来的结果。 “你是……” 顾青时手指微微动了下,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不方便,这是个大好日子。 “暗讽我没娘教的人。”霍尘定定地说道,“我记得你。” 女人呼吸都要暂停了,她哭得泫然泪下,一切形象几乎都完全消失。 只是不断地解释,“不是……不是,孩子,mama……mama不是……” “夫人!夫人!” 秦之瑶身子无法控制,几近晕厥。 顾青时觉得这简直是一场闹剧,起身打算离开,但霍尘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定定地回头去看他。 一把抓住人的手腕。 他在签什么? 霍尘脑子很痛,他的生理本能促使他赶快醒过来,但现在的情形他还是有些不懂。 顾青时,顾青时要在他身边。 少年视线终于移到了桌上的一堆文件,他摇摇晃晃地弯腰拿了起来,喃喃道,“你在签什么……” ——监护权转让协议。 大厅安静至极,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也是可以听清的。 霍尘看懂了那几个字,眼睛模糊,他神经质地揉眼皮,眼尾一片猩红。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青时,“这是什么……顾青时?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给我的礼物。” 解除关系? 白底黑字。 转让方:顾青时。 “不是……”青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霍尘直接撕了,他低垂着眼睛,神智不知清醒了几分,只是不遗余力地去拉顾青时,低声喃喃道,“快走,快走。” “我们走,你个骗子,喂我药来给我演话剧?”他低声斥道。 顾青时没想到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以至于他真的被扯了起来,骨头发出一声难言的脆响。 霍尘扯着人往外走。 但没走几步就被带来的保镖给拉开了,他身体被药物影响,根本挣不开,抓着顾青时衣服的手指被一寸一寸地剥开。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仿佛在梦里一样,耳边有接连不断的杂音,来来回回重复一个事实。 ——孩子,你受苦了,爸爸mama来接你了。 ——mama心疼你…… ——我们走,这里不是你的家,孩子。 …… 霍尘快要被这种声音给淹没了,他视线已经看不清了,胳膊被反锁的痛感也不甚明晰,他快要溺死在这片人潮中了。 顾青时呢? 顾青时呢?他怎么听不到他的声音。 “顾青时,顾青时!你在哪里……”他看不见了。 秦之瑶吓得胆战心惊,一边哭一边着急地打电话:“司明……怎么了?你怎么了?看不见了?他虐待你是不是?” 霍盛东皱了下眉,同后面的人说,“直接带回去。” 没有人在意他的问题。 到处都看不到。 “顾青时!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了……你说句话行不行?我听话。”霍尘口腔伤口破开了,腥甜至极,他像是被抛弃的幼兽,找不到别的办法,只能嘶哑呼叫。 似乎是有所动容,一个角落里传来微不可察的声音,但那句话是: “回家吧。” 霍尘循着声音往前挣扎,他不明白顾青时在说什么,十分用力地挣开了保镖的禁锢,力图往那边冲。 但走到一半,胳膊就被卸了一只。 “霍总!”顾青时心脏一钝一钝地疼,他脸色泛白地站起来,走到人面前斥责道,“你管不好手下人的分寸吗?” 霍盛东神色极为厌倦,眼皮不间断地跳,“烦请您自重,这是我们的家事。” “犬子毛躁,您重新签个字吧。” 霍尘从刚才就看不见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气急攻心,亦或者说是药物影响,但顾青时怎么会喂他坏的药呢? 不会的。 怎么会呢。 少年被押着,他面色空洞地站着,依稀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薄荷叶。 薄荷叶…… 顾青时闭了闭眼,只能再签一次,但就在这时,谁也没预料到霍尘挣开了身后的人,单手抓住了顾青时,一把扯进了怀里。 在眼睛视物不清的情况下。 抓住了黑色世界里的一抹光。 他仍旧愿意给他个机会,“顾青时,你要签什么?”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我最听你的话了。” “你说啊,我信的。” 身后的保镖没有再听进一步的指令,倒是罕见地停下了。 少年喃喃自语,胳膊传来的刺痛让他额角冒出层层叠叠的冷汗。 “你父母来接你了,你该回去了。”顾青时轻声说道。 霍尘身子一顿,他抬起脑袋,定定地问,“顾青时,你记得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话?” “记得。” 少年怔怔然地看着对面,眼神很是空洞。 他被这句记得哄好了点,他记得,你看,顾青时记得。 “你记得,你不能不要我——”语气难得的哽咽了起来,他像当初那个八岁的孩子,真情实感地委屈。 你把我带回来了,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我们说好了的。 但下一秒。 顾青时:“我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