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京棠蓦地有些意兴阑珊。 他散漫地站起身:“那……” 女孩子柔软的声音同步出现在了会议室里,打断了路京棠想说的话。 “……谢谢哥哥。” “……”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带着一贯的温和,细听下去似乎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温灼华努力想要讲得很大方,可如果对面不是路京棠,她一定能讲得更自然一些。 她讲完便有些懊恼。 方才路京棠的表情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 甚至她的语言系统早于大脑,等她意识回笼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将这句本来不可能出现在她嘴里的话说了出来。 会议室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路京棠微微侧过头,看了眼窗外。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两分钟前,他怎么隐约记得天气还很糟糕来着? 路京棠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在不可抑制地上扬、再上扬,上扬到最后,他甚至没来由地轻笑了一声。 温灼华抿了抿唇,抬头看他。 他说:“不用谢,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 温灼华不知道,路京棠更不知道。 可他又想—— 什么都是应该的。 照顾她生意是应该的,在季和豫面前维护她是应该的,深夜开车载她去青致是应该的,甚至…… 甚至等会儿想方设法让江敛舟答应她的要求,也是应该的。 路京棠心想。 怎么办。 大事不太妙。 - 温灼华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实在美好。 她想了想,把它归因给今天帮闺蜜谈成了一个本来想都不敢想的直播间引流大单。 ——江敛舟工作室的人确实效率奇高。 她本来觉得直播间审核、外加主持人提议这两件事,够他们讨论很久了。 没成想,只是下午三点钟,温灼华就接到了江敛舟工作室打来的电话。 “是温小姐吗?”工作室的人态度很好,“我是故舟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您叫我孟元就好。我们工作室同意了您这边下挂直播间的提议,直播间也已经审核完毕、没有问题,另外,庄哥、哦就是舟哥的经纪人觉得陈小姐很适合做主持人,而且她本人也是舟哥的粉丝,所以工作室一致认为会有不错的效果。” 这顺利得温灼华都不敢想,她问:“那现在……?” 孟元:“本周内我们会安排陈小姐来工作室一趟,试试效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当场签合同,下周六晚上直播。” 温灼华真没想到陈槐有机会做主持人,她连连道谢:“帮我也转达对庄哥善解人意的诚恳致谢。” 孟元:“庄哥善解人意?” 温灼华:“?” 孟元:“真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呢,我相信庄哥也会很开心的。” 温灼华实在是有听没有懂,但没关系,只要目的达成了一切好说。 她挂了电话就给陈槐打了过去:“阿槐,你晚上有事吗?我去找你,跟你聊聊?” 陈槐“嗯”了一声。 温灼华觉得她闺蜜有点奇怪,要换做平常,陈槐这会儿肯定会问“聊什么”“吃什么”“看帅哥吗”。 陈槐:“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聊聊。” 更不对劲了。 温灼华顿了顿,那句“什么事”在喉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咽回去了。 她“嗯”了声,只说了句:“那今晚见。” …… 温灼华带着三分疑惑下了班,直奔陈槐家里。 陈槐给她开门的时候,眼睛微微有点红,像是有哭过的痕迹。 温灼华怔了怔。 她跟陈槐从高中开始便是好朋友,她自然知道陈槐的脾气。陈槐热烈、感情外露、极为护短、易喜易怒,但…… 但,温灼华甚至不太能记得,上次见到陈槐哭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陈槐避开了她的视线:“先进来吧。” 温灼华:“我不。” 陈槐:“?” 温灼华:“除非你先叫我一声‘宝贝夭夭’。” 陈槐:“……” 陈槐本来心情实在复杂,但这会儿却莫名其妙有点绷不住方才还躁郁的感受了。 她带着温灼华进了家里,粗暴地递给糟心闺蜜一杯牛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说吧。” 温灼华看着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 陈槐不受控制地便心一软。 温灼华轻车熟路:“我帮你谈了个工作,下周的直播,你这两天要是有空的话得去配合试试。” 陈槐:“?” 从未想过的展开方式。 她倒完全不会觉得温灼华会给她接什么不好的活,但大小姐的架子当然还是要端一下的。 陈槐:“直播?跟谁的,去哪里?我倒要看看什么活还得让我亲自去面试。” “跟我,路京棠,还有江敛舟。” 陈槐:“行吧,有你我就……” 她顿了顿。 “谁?”她蓦地转头看过来,问,“你刚才说谁?江……” 温灼华轻轻笑了笑:“江敛舟。我已经帮你谈妥了,我跟路京棠会配合他做下周六的直播,是关于他巡演的一些分享,你是主持人。而且你的个人直播间会挂在主直播间下。” 陈槐的表情空了三秒。 她觉得自己如同被天降巨大馅饼砸中了一般,甚至让她一瞬间有些微的眩晕。 陈槐愣愣地拧了自己一把,有即时的痛感出现,她才恍惚意识到好像…… 是真的。 她转过头看了眼温灼华,看温灼华表情温和地朝她点了点头,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陈槐张圆了眼,瞬间跳了起来,蹦到温灼华跟前:“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是江敛舟吗,真的是江敛舟吗!是我喜欢了五年的歌手江敛舟对不对!” 温灼华笑道:“没错,是他,是我陪你看了演唱会的歌手江敛舟 陈槐的眼圈又要红了。 她晃了晃温灼华的手:“夭夭,你怎么这么好。” 温灼华:“刚才不还在给我摆脸色吗?现在又‘我怎么这么好’了?” ……不说还好。 一说这个,陈槐就又坐了下来,几乎瞬间就把“江敛舟”这三个字给抛之脑后了。 她深吸了口气:“夭夭,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我希望你回答了的话、可以跟我说真话。” 温灼华顿了顿。 她似乎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陈槐:“你高中时所有的体育课都要翘,唯独我们跟国际班碰上的那几节去上了,是为什么?” 温灼华没说话。 陈槐显然也不需要她说话,陈槐只是拿出了一张毕业合照,继续问:“毕业留念时,姬简想跟你一起合照,我要帮你拒绝,你却说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想几个朋友们一起拍一张,是为什么?” 陈槐:“高中每次散步,你都会经过国际部,去南门的小卖部买牛奶,是为什么?” 陈槐:“你每次提起路京棠,都脸色很难看,但你却从不排斥我提起他,是为什么?” 陈槐停住,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这么讨厌他,还用他的生日做银/行/卡密码,是为什么?” …… 陈槐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那些过去零碎的、根本串不起来的片段,突然间蜂拥而至,像沙子站成了废墟一般把她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