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留下几个字，纪淮理就回了卧室。
纪目长痴痴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姐姐真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直到四下一片寂静才猛地回过神来，姐姐说让她多吃点，她要照做才行。
虽然已经有些撑了。
张姨用完了餐回来见这小脑袋还在饭里埋着不由有些心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孤儿院生活一定很苦吧，把孩子饿的。
纪目长抬起头看着她，嘴巴边上还有一圈米饭。
逗得张姨乐了，眼角的细纹都皱了起来，“小宝，不用急，你来了天天都能吃饱肚子。”
拿起勺子帮她把碗底的饭刮好，“来，最后一口吃了，张姨就去洗碗了。”
纪目长听话地张开嘴巴，张姨喂了一勺饭进去，笑眯眯地夸她，“小宝真棒！”
她羞答答地红了脸蛋，“谢谢张姨……”
“客气啥，快上去歇着啊。”她端着碗盘走进了厨房。
纪目长走到楼梯口又想起件事折了回去。
“张姨……”
“怎么了？”张姨关掉水龙头，在围裙上把手擦干。
“姐姐的名字怎么写？”
她拿出口袋里的小本子，按着张姨说的字记了下来。
纪，淮，理。
自己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好难看，可虽然字写的不太好，但姐姐的名字真的很好听。
纪淮理开着盏台灯坐在桌前完成今天的作业。作为重高的学生，桌子上摞得几堆沉甸甸的书就跟压力一样重。
手机不停地响，不看也知道是那些人来要作业。为了保持在校内的良好形象，她每天会花些时间拍照发过去。
但不是现在。
“铛铛铛。”
房门被轻轻地敲响，只敲了三下就没有再发出声响。
纪淮理把手头上的一道题做完，才过去打开门。
“姐姐，我来帮张姨给你送牛奶！”纪目长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小手上端了一杯温热的牛奶，也丝毫没有因为被关在门外等待的几分钟而不耐，只是看到她就足够雀跃。
“谢谢。”纪淮理弯腰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喝完我会自己拿下去。”
也就是不需要她留下了，明显的逐客令。
但纪目长还是深吸了口气，大声地喊了句“姐姐晚安！”
她也没等纪淮理的回应，仿佛说完这四个字就用劲她全身力气。掉头就两条小腿迈得飞快奔向了她的新卧室。
纪淮理立在原地看着她关上门，才捧着杯子回去接着完成作业。
“纪德中给你安排学校了没有？”
纪家偏爱中式的早餐，纪淮理正“呼呼”地吹着灌汤包。
对于她不称那个人为爸爸，纪目长已经习惯了。
她放下筷子摇摇头，“叔叔没有说。”
叔叔。
纪淮理眼皮子微抬扫过去，空出来那只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是个聪明小孩。
要是她刚才喊了爸爸，或者什么其他的……
此刻应该就在大门外面等回收了，认清是谁会养她，这点非常重要。
“我会去安排，你有什么想法吗？”随口问了一句并不指着她能回答。
纪目长却出乎意料地应了声，“有的。”
顶着她不算和善的目光，纪目长说话有些结巴，“能……能不能，和姐姐近一点……”
纪淮理愣了一瞬，温和的笑意重新挂在嘴上，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小脸，“当然，如你所愿。”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一定记住了。
“我去学校了。”
纪淮理单手挎着包，弯下腰在门口换鞋。
“叮当”一声，是纪目长筷子丢在盘子上发出的声响，快跑到门边站得笔直，紧紧盯着纪淮理的每一个动作。
直到，发现纪淮理的眼底有了她的小小身影。
纪目长立刻扬起大大的笑容朝她挥手，“姐姐再见！”
只是要跟她说再见吗？
纪淮理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脸上，倏尔露出个浅笑，白净纤细的手微微张开落在她头顶，温柔地揉弄了几下，就像，在逗一条小狗。
“真乖。”
“咔哒”，门机械地关上了。
纪目长大脑放空，停留在原地，直至手掌上隐约的温度逐渐退却，才沉默着回到餐桌前。
包子凉了下来，和姐姐的温度一起消失了。
她垂着脑袋，对着包子呵了两口热气，温乎了，一整个咽下喉咙，比孤儿院的吃的好了很多。
一个人沉默寡言地用完早餐，熟练地清理桌面，连着纪淮理的盘子一起端进厨房。
“哎呀，小宝，这张姨来弄就好了啊！”
张姨嗓音嘹亮，迈着大步过来揽过她手上颤颤巍巍的盘子。
“我可以的……”纪目长跟在她身
后，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边。
张姨把餐盘都丢进水池中，转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小宝，你说要是你把这些事都做了，那张姨还能做什么呀？”
她心想纪目长在孤儿院或许没少干活，来了新家有她在还能累着这小姑娘吗？
“啊……”纪目长陷入思考。
事情好像是这样，她要是害张姨丢掉工作就糟糕了，“张姨，我知道了。”
“哎，真乖！”脸蛋也是个顶个的标致，看着和小理倒真有点像，就是营养不良皮肤有点黄不显贵气。
“回头张姨给你好好补补，小宝马上就能跟你姐姐一样白白的。”她宽厚粗糙的手掌也在纪目长的头顶揉了揉。
同样的行为带来的感触完全不同。张姨对她很和蔼，和孤儿院以前的那个清洁工奶奶一样。
可姐姐……
又想到了纪淮理，她神色突然有些茫然，姐姐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纪淮理今天心情不错，明眼人都感受得出来。
“怎么了？”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这个烦人精总盯着她做什么。
林微澜嘴唇噘着夹了根中性笔，“你今天很高兴啊？”
“是不是因为很喜欢我送给你的那只包？”林微澜兴冲冲地把笔搁在一边，避开台上老师的视线悄咪咪地挑眉。
包？纪淮理脑海走马灯地播放了一遍昨天的画面，好像是有个手提包被林叔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包装都还没拆。
没等她回复林微澜就自说自话接了下去，“我专门去店里给你挑的，平常都是在家里等他们给我送来呢。”
她仿佛真的很累，趴下时高高扎起的马尾里几根叛逆的粉毛随着她动作露了出来。
她家是这所学校里少有的财力能与纪家媲美的公司，是纪德中吩咐过让她打好交道的头号人物。
“啊，喜欢。”纪淮理只回答了她半个问题。
她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神情却是与之不符的温柔，仿佛透过包装看到了内容物的样子。
林微澜饶有兴趣地瞥了她一眼，想也知道纪淮理还没拆开包装，不过看她这种虚伪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不过她也是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礼物让纪淮理真切的开心了那么几秒钟。
“还有什么别的有意思的生日礼物吗？纪大小姐说出来让我开开眼？”
林微澜摆明了要问个清楚，俩眼睛冲着她眨啊眨的。
跟电灯泡一样，烦人。
“都很有意思，”纪淮理扬起个轻微的笑，“开眼那倒不至于，没林小姐你见得多。”
一番话说了又像没说，林微澜无所谓地撇撇嘴，“不说拉倒我一点都不好奇！”
台上的老师频频对二人行注目礼。
“不好奇就看黑板。”
纪淮理不再多余分出视线给她，专心盯着前面记笔记。
“切，拽什么拽嘛。”
林微澜笔记本往桌上一扔，龙飞凤舞地画着草书。
纪淮理一向是做足了样子，偏偏林微澜离她又近废话又多，根本拦不住，装起来要累死个人。
中午正打算和同班的几个女生一起去食堂，抽屉里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
备注“司机”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
见纪淮理折回去拿手机，那三两个女生也就知道她应该是有事，自行结伴离开了。
“什么事？”
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小姐，是……”
他说话卡了壳，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称呼。
“纪目长来了？”
极其敏锐的直觉。
电话已经被递到小孩嘴边。
“姐姐……我来送饭给你。”
“啊？可是我已经吃过了呀。”
纪淮理左手将手机拿远了些，哼着小调，步子慢悠悠地走在石子路上。
那边沉默了片刻，纪目长和同样不知所措的司机面面相觑。
“那姐姐早点休息，我下午再来接姐姐。”
一口一个姐姐，就连纪淮理自己也不是很懂，见面也没两天这小孩怎么这么粘人。
不过话是这么说，也没见她马上挂断电话。
“好了，我开玩笑的。”
这句话没从话筒里传来，而是直接落在纪目长的耳边。
是纪淮理一气呵成地开了车门坐在她身旁。
“真的好饿，我看看你带了什么来呢？”
她动作自然地拿过纪目长手上的餐盒。
纪目长愣了两秒，等回神了就凑过来帮她打开盖子，饭菜上冒着蒸腾的白色雾气。
“姐姐喜欢的番茄虾滑，还有这个凉拌豆腐，旁边的小碗里是张姨煮的汤。”
她一个个的给纪淮理介绍，还从便当袋里拿出筷子塞进她手里。
“姐姐吃吧。”
鲜少被
伺候到这么周到。
或许她如果说自己手累，那纪目长也就会拿着筷子一口口喂她了吧。
饿是真饿，不过吃相还是慢条斯理的。
“你吃过了吗？”
“吃了！张姨做的饭很好吃！”
她咧着嘴冲纪淮理傻笑。
“那就好。”
此后两人之间的空气就陷入了寂静。
纪淮理只有一张嘴，吃着东西就没法说话，纪目长则是只顾着盯着她而忘记自己还长了张嘴。
视线之炙热让纪淮理都有些坐不住。
“不准看我。”
她霸道地下了命令。
“哦，好的姐姐。”
声音委屈巴巴的行动响应的倒是十分迅速，小脸一转立刻拧过去看着车窗外面。
窸窸窣窣的响声，纪目长没有偷看，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姐姐在盖盖子，现在在装进便当包里了，马上就要回学校了吧……
直到听见车门打开的声响，她才急匆匆地转过来想和纪淮理说再见。
不料纪淮理只是打开了车门，人不动如松地还坐在座位上，揶揄的笑望着她。
“逗逗你。”
谁让你说不看就不看了。
很奇怪，如果纪目长没听她的话她会不高兴，可乖乖听了她也不满意。
“哦。”
纪目长软的像个小包子，呆呆地回应。
姐姐这么爱逗她，是不是证明她是个有意思的小孩？
“行了，我回去了，你下午不用过来了，做点其他的什么都好，在家等我。”
纪淮理手掌在她头顶拍了拍，“听话。”
“我知道了姐姐，那晚上见。”
她乖巧地挥了挥手，坐姿端正的从车窗内看着纪淮理身影渐渐模糊。
做晚饭时纪目长跑进厨房帮张姨打下手，毕竟久违地闲下来她真的不知道能做什么。
白嫩的脸蛋上沾的都是面粉，手里拿了个小面团用劲地捏着。
纪淮理挎着包脸色平平，暗自疑惑怎么没等到那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热情迎接她。
脚刚一迈进门就听见厨房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熟悉、清脆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别墅少见的有了生气。
“在做什么？”
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纪目长手一抖，认真制作的薄饼工艺品就露出了点馅料，她忙用手塞回去才回话。
“张姨说，这是姐姐爱吃的鸡肉馅饼。”
她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肉馅快把饼皮撑破的馅饼给纪淮理看。
“这是我给姐姐做的！”
所以才没在门口等她。
纪淮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以示鼓励。
“我很期待。”
简单四个字的效果就如同帮纪目长打了鸡血，吭哧吭哧地更卖力的干活。
眼睛也不闲着，一直瞟向旁边放着的计时器，直到时间变化的那一瞬。
“张姨，时间到了！我去喊姐姐吃饭！”
纪目长解下小围裙搁在一边就飞奔上楼。
快到纪淮理房间门口时又放慢了脚步，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抬起手在门上不轻不重敲三下。
“姐姐，吃饭啦。”
“咔哒。”
门把手向下转动，从门后走出来的纪淮理已经换好了家居服，丝质的面料妥帖包裹着她的身体。
纪目长甫一抬头，正面对着的就是她宽松裤口下的纤细笔直的腿。
啊，白的发光。
纪目长眨了眨眼，改成仰着脑袋看她。
以前的院长奶奶教了她很多古言，其中一句她记得清楚——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她还小，不能看。
纪淮理唇角微微勾起，小家伙还挺早熟。
“你穿着的是谁的衣服？”
她才把注意力集中在纪目长身上。
紧身大红色短袖配着白蕾丝花边，短裤是黄色打底上飘零的花瓣，整个人就像红苹果和油菜花的结合体。
对她的视线堪称一场屠杀。
纪淮理先迈开步子下楼，纪目长跟在她后面小碎步扶着扶手，“是张姨买给我的。”
“嗯？”
纪淮理回头瞥了她一眼，确实找到了熟悉的影子。
曾几何时，她也被张姨打扮成一个小苹果。
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一会让人送衣服过来，你去让张姨帮你量下尺寸。”
明天纪目长就要去上学了，再穿这样丢得可是她纪淮理的脸，只是在家这么穿倒是无所谓。
“好的！”
小孩子似乎总会为新衣服感到兴奋，不过，笑脸总比哭脸好看。
纪淮理捏着她做的厚实馅饼，倚在椅背上小口吃着，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张姨和她的身上。
“小宝太瘦了，要和姐姐一样多吃点才行。”
张姨说着捏了捏她的胳膊，胳膊肘细得能戳死人。
不像她家那个孙子，从小吃那么胖，圆滚滚的她都抱不动。
“好的张姨。”
纪目长乖乖地应声，声音软糯笑得又甜，真叫人人心都化了。
这也不像她家那个孙子，吵得像只猴子。
纪淮理抬了抬眼皮，这么看确实比自己小时候讨喜一点。
纪目长趴在门边的落地窗，看着窗外停着的大型车嘴巴都张成了o型。
发现从车的后座拿下来的是一连串的衣服后忙跑去门口帮她们开门。
“谢谢～”
进来的女人妆容精致，从她旁边走过的时候还留下一阵香风。
穿着纪目长无法描述，只感觉得出来很漂亮。
“她会帮你选好衣服，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纪淮理扯了张纸沾了沾嘴角，也没多余去注意纪目长的表情，转身款款上了楼。
“砰。”
门被关上了，纪目长垂下头低落地抿着唇角。
可她旋即一想，姐姐还有事情要忙都可以抽空考虑她的服装，那不就已经证明了很在乎她吗！
等选好了衣服她再上楼让姐姐看就好了，要少给姐姐添麻烦才对。
“来，过来这边。”
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向纪目长挥了挥手，示意她去有大镜子的那边。
“好的。”
尽管是一段很短的距离，纪目长也是小跑着过去。
“真可爱。”
女人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
“你好，我是顾来锦，以后或许会常常见面呢。”
她甚至弯下腰来和纪目长讲话，生得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你好！我叫纪目长。”
纪目长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鼓起勇气才和她对上视线。
“好，很高兴认识你，今天我会帮你选出最适合你的漂亮衣服哦～”
她笑着回身在一大堆高级童装里开始翻翻找找。
纪淮理手紧紧握着笔在纸上“沙沙”地移动，每天都要写作业。
不是因为喜欢学，能不学的话她早就把卷子本子全烧个精光。
只是为了符合纪德中的说的良好形象需求，不过她也享受到了有钱生活，学习就当上班换取酬劳。
为了纪淮理的方便，要作业的同学建了群，此刻正在她发了的作业照片下摆队形感谢。
一条不一样的消息吸引住她的视线，让纪淮理准备关掉的手机界面多逗留了两秒。
“纪大小姐手长挺好看啊”
照片上她的左手放在作业本旁边也入了镜。
不用想，纪淮理都知道是林微澜那烦人精发的。
她决定明天开始见到林微澜也喊她林大小姐，阴阳怪气的。
纪淮理随手点了个表情包发出去应付她，转头对着自己的手观摩起来。
确实是，平常她除了脸、腰、腿，很少细看自己的手。
白白细细的，除了右手有常年握笔长出的薄茧外，其他地方都很完美。
“啧。”
纪淮理摇了摇头，毕竟是她身上长的，好看实属正常。
以后要记得把手也加到保养项目里。
桌前的电子时钟已经显示了十的数字，她连着写了几小时的作业，已经堪称高效。
当她再打开门，走近楼梯扶手俯瞰着楼下，繁杂的衣物和工作的人都已经撤走了，只留了客厅淡淡的灯光。
纪淮理有个宅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习惯，睡前要喝咖啡。
听起来很怪，但确实是她的习惯，不喝就睡不好。
“张姨？”
往常是张姨帮她冲好端过来的，今天怎么不见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