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南方上学。”
仝姝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点点头。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q市,提到南方她就自动联想起网络图片里见过的江南水乡。黑瓦白墙,冷冷清清,倒是像他这副样子。
换好位置,万里的手已经放在了两个轮子上
仝姝两节课在外面挡着,他连个上厕所的机会都没有,“可以让一下吗,我想出去。”
仝姝侧身让开。
万里刚做完手术不久,轮椅用得还不熟练,用力推了半天才刚刚到教室门口。
“你要去哪?”仝姝从后面追上来,轮椅靠背的把手已经被她握在手里。
“你放开我!”万里一张俊脸早就憋得通红,这下是真的急了,回头大声道。
仝姝忽然明白过来。
“去厕所?”
还没等万里回答,她猛地一用劲,推着万里在走廊上跑起来,风刮在仝姝的脸上,她跑一会儿就欢呼一下。
跑到走廊尽头的拐弯处猛地来了一个漂移,稳稳地停在了厕所门口。
“完美!”仝姝对自己的“停车”技术很满意,拍了拍轮椅,“到了,去吧。”
厕所门口有三级台阶,不高不矮,却正好让轮椅上不去。
万里坐在轮椅上缓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手从侧面0索出来一个可以伸缩的肘拐,支在地上,打算起身。
“哎哎哎,这刚打扫完,地上全是水,你用拐杖保准摔倒。”
仝姝说着,把万里的拐杖拿过来夹在自己腋下。
“以后换个腋拐吧,夹胳肢窝下面那种,那种安全。”
那时候两个人的个头差不多高,仝姝抬起万里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就像她以前扶nn上厕所一样。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极其自然,万里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拒绝。
“蹦,慢点蹦。”
大课间学生都去跑c了,厕所没人。
万里忽然站在门口不动了,半低着头,黑se碎发垂在额前,俊脸微红。
“你出去吧,谢谢。”
仝姝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她忘了,是男厕所。
耳根一热,忙把拐杖塞进他手里。
“我……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后来的日子里,谁也没想到,两个x格完全相反的人相处起来竟然意外地和谐。
晚自习,一页练习册的纸张被他掀起来,夹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去,仝姝突然鲤鱼打挺一样坐直身子,盯着他的
手看。
“翻页的声音太大了吗?”他停下动作,问道。
“嗯。”
“抱歉。”
仝姝没说话,只是换了个方向趴下去,继续睡。
她上课依旧睡觉,下课十分钟前会准时睁眼,问问万里要不要去厕所。
最开心的当属各科任课老师,既解决了万里的问题,还能少看见仝姝几分钟。
万里除了去洗手间,通常不离开座位,接水拿作业都是仝姝代劳。
长相好看的人在学校里很容易出名,万里也不例外。课间,教室后门边总是挤满了其他班的人,老师来了才轰一下散开。
倒不是对残疾人有多么好奇,十个人有十一个都是冲着他的那张脸来的。
直鼻,薄唇,轮廓立t,一双眼睛长而深邃,双眼皮jg致细窄,随着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挑,眼睑下有一颗极小的痣。
是很漂亮的长相。
班里来找万里搭话的人也很多,她无聊的时候会趴在桌子上装睡,偷听他们讲话。
万里在初三那年从上海的国际学校转学到省实验的初中部。即使是在不缺各路二代的省实验,他在初中时也已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长得帅,成绩好,家境好,弹得一手好钢琴,围棋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在校篮球队当控球后卫。
听肖瑶说他爸好像还是个当官的,省里的官,具t是什么职位她倒不记得。
他身上的光环越多,缺失这半条腿也变得愈发令人惋惜起来。
仝姝却y暗地觉得这样才好,才显得真实,不至于完美到炫目虚幻,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烦躁。
她后来才知道,他在瑞士出生,地理课本上的照片很多都是他早就亲眼见过的风景。
在她无法想象亚热带常绿y叶林的叶子应该是什么样子时,万里伸出手掌对她说。
“就是这么大的冬青叶子,叶片肥厚,指甲敲上去有坚y的响声。”
一片叶子足以挡住燃烧的夕yan,让他在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静静地看完一曲弗朗明戈,再将y币投进演出者的帽子里,震荡出清脆的声响。
万里是上帝给她闷热cha0sh的人生开的一扇天窗。
而他残缺的那条腿,成了她自卑唯一可以逃离的出口。
在她为数不多醒着的时间里,万里成了她的好伙伴,当然,只有仝姝自己这么觉得。
学校在非放学时间不允许学生随便出校门,仝姝从前都是钻小树林的狗洞,翻后门的铁丝网,谁能想到从天而降一张万能通行卡。
校门口,每天傍晚总能看到一个h头发的少nv,神情严肃地对门卫大爷沉声道,“师傅,开一下门,我带他去医院,再耽误要出大事。”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两下轮椅后面的扶手,显得十分着急。
轮椅上的少年面无表情,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脸皮薄的遇上不要脸的,他哪有反抗的权利。
门卫也知道省实验的新生里有个残疾人,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仝姝说完,他连忙开了门。
走出去大约一百米,万里被仝姝稳稳地停路口拐角处,一颗梧桐树下。
北方一入秋,气温便下降得很快,两周前还绿的像是绿se火焰般的叶子转眼就变成耀眼的金h。
有风掠过高处,树冠摩擦起一阵莎莎声,抖落下来几片b脸还大的树叶,轻点一下万里的头顶,再顺着身t掉进怀里。
她的指尖夹着刚点燃的烟支,弯着腰朝远处一路小跑,身后追着一道极细的白烟。
过了一会儿就跑回来,连蹦带跳,扬起一阵尘土。
“送你了,这个大。”
树叶又在他眼前抖了两下,她小口喘着气,笑着站在他面前,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而更多的时候她会走远两步,背靠着墙根,蹲在地上安静地ch0u烟。
她很瘦,露在外面的一截脚踝能清晰地看到骨头的形状。
ch0u烟的时候,身子永远都是一动不动地蜷着,凝固了成一座雕像,也从不在意烟灰会落在校k上。
她的脸总是被丝丝绕绕的白烟遮挡着,偶尔的,会露出一双完全陌生的眼睛。
冷冽。
幽暗。
寂静。
他不认识她,或者说,他重新认识了她。
她炙热的皮囊里夹着一把冰凉的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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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人看,party都没去,4000字写了整整一晚上悄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