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朝着李清月的方向凑了凑,调侃道:“你这个坑人的手法,不会用到我身上吧?” 李清月自石桥图纸上抬起头来,端详李素筠的脸好一会儿,给出了个结论:“不会,你用不着。” 李素筠卡壳片刻,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撑住了面前的桌案,“好哇,你这话是褒是贬啊!” 李清月用笔杆子把她的脑袋往后推了推:“我在说你我不是敌人,犯不着让我用这种法子,你在想什么东西?” 她眉头一动,“再说了,现在也不是咱们吵嘴的时候。” “老师昨日就说了,以这些僧侣的脾气,这等冤枉气他们是不乐意受的。现在只是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罢了,之后对如何执行造桥一事,还是要想办法找回主动权的。” 李素筠听了这几句,先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那你觉得他们会想出什么办法?” 李清月摊了摊手,“很明显啦,造桥误工这种事情,要么是因为天时影响,要么是因为经费不足。” 前者不是那些和尚能改变的东西,后者却是他们可以用来改变局势的好理由。 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圆度就已重新找上了李清月。 两日未见,他面上的意气风发可算暂时瞧不见了,反有几分郁卒,想想也知道他这几日间和自己的同伴是如何相处的。 但他这表现倒是和他行将要说的话,很是风格吻合。 他是来诉苦的。 “你说……造桥经费不足了?”李清月问道,似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洛州州府给予的经费不足吗?” 圆度苦笑,“公主,这份经费若是只用来举办水陆法会可能都还有些不够,是我等向洛阳大户联络来了些支持,这才勉强能应付法器道场的开支。” “化缘”取财,是举办法会的常态,圆度并不介意于将其告知小公主。反正重要的是后半句话。 “但若是要再用来修建石桥,那就不够了。” 这也并不是一句假话。 他端详了一番那位小公主严肃的面色,紧跟着便建议道:“不如还是先不修此桥了吧,今年洛水并未有涨水迹象,重搭锁链的浮桥也能应付过去的。” “这怎么能行!”李清月不太情愿地回道,“话都已在洛阳百姓面前说出去了。这时候反悔,丢的是你的面子还是我的面子?” 小孩子反正是要面子的。 圆度意识到此举不通,便转而试探地说道:“那要不然这样吧,公主先用粗略一些的法子,自洛阳民间征集大石,在场面上应付过去。待法事完毕,洛州州府用于此事的余钱充裕,再办这件事。” “那也不行!”小公主字字坚决地驳斥了他这个意图浑水摸鱼的想法。 “你这个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对。阿耶确实只给了这么多经费,造桥所增加的支出是额外的,但我们想的不应当是将其取消,而是如何得到更多的钱。” 李清月站了起来,“何况,你我都知道,若真能在新桥建成之后举办水陆法会,势必能令此法会的意义更重。怎能败在这一步上!” 圆度问道:“那公主是已有了什么额外生财的好方法?” 李清月理直气壮:“没有!但有人会有的。我这就入宫去找阿耶。” 小孩子办事搞不定了就找家长,多么简单直白的真理。 可她说得轻巧,圆度却差点没因李清月那一句“入宫找陛下”吓出个好歹来。 陛下能对安定公主委以重任,便绝不可能因为缺钱这样的事情对她有所不满。遭罪的只有可能是他。 但他这几日心神恍惚,精力不济,李清月又是忽然之间往外冲去,根本没给他阻拦的机会。 一不留神,那小公主就已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而他又哪里知道,李清月前去找李治,可不全然是因为出口的这个理由,而是为了符合刘仁轨教她的那句话。 老师说,让她在思考问题解决麻烦的时候,千万记得她是什么身份的人。 是啊,她将那些僧侣坑骗入套之中,已表现得足够出彩了,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由别人来帮忙补上这最后一刀。 这把刀的刀柄,应当握在李治的手中! 按照李清月所希望的那样,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她就已出现在了李治的面前。 也带来了她那个缺钱的事实。 “所以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结果现在钱不够了又来找我,是希望我以随驾财物支援,或者再让洛州府库多动一些余下的金银?” 李治本想让自己摆出个严肃些的面容,却见面前这个腰佩鱼袋的小姑娘比自己还挺得板正,好一副公事公办的表现,又没绷住自己的嘴角。 “当然不是,”李清月答道,“其实我来之前先问过阿娘了,她说让我不必担心这件事,反正近来会有人来贿赂阿耶的,正好可以应在我这儿。那我就过来问问了。” 李治狐疑:“……你确定,你阿娘用的是贿赂这个词吗?” 李清月抓了抓脑袋,“也可能是孝敬?” 李治差点没给气乐了。 “我看你这几日忙着那水陆法会的差事,是把功课给落下了。前几日还同我说,那些僧侣没读好书,不知道什么叫做知之为知之,结果你今天这都用的什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