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意识到,我也许是生病了。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让我尝试去斩断痛苦的根源。 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了我自己一次机会。 离开家,离开父亲。 久而久之,一切似乎真的在变好。 我过上了梦寐以求普通人的生活,谈了一场普通的恋爱,像普通人那样孕育出爱的结晶。 可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我果真是愚笨不堪吧,所以才会被叶怀骋那样的人欺骗。 叶怀骋,他在他的老家,原来早有妻子。 半个月前,我见到了她,还有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甚至比小洲还要大上几个月。 那是个善良的女人,淳朴,局促,见到我很是不安,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次她女儿生了严重的病,她走投无路来寻叶怀骋,我们也许会一直被欺骗下去。 短短半个月,我见识到了叶怀骋这么多年来深深藏起的虚伪、贪婪和无所不用其极。 每天每天,过去如同魔咒般父亲的话语又开始萦绕在我耳边。 甚至连看着小洲,我都在想,这样与众不同的小洲,会不会正是上天对我降下的审判。 审判我的愚笨,审判我的懦弱,审判我可笑的挣扎。 他是那样符合父亲对我们的要求,没有感情,聪慧过人,永不出错。 我陷入混沌,险些犯下无法挽回的错。 还好你和小玺及时赶到,谢谢你和小玺及时赶到。 我为我自己勇敢过一次,可惜结局并不理想。 现在,我想再为小洲勇敢一次。 我决定要带小洲离开了。 等到生活稳定的那天,我会重新联系你,不用挂念我,我会努力好好生活。 小瑞,也希望你,能早日获得快乐与自由。】 一封信读完,江棋瑞强忍的泪水顷刻决堤。 他抬手拭去,眼泪却越擦越多。 直到被身侧人抱进怀中。 埋入宋思玺温暖的怀抱,江棋瑞止不住哽咽地放声哭了起来。 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在有其他人在的公共场合,放肆哭出声来。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打湿宋思玺大片衣服。 很久很久,他才趴在宋思玺怀里,哽咽着安静下来。 早餐店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老板在门外准备收摊,却也没有出声赶店里的两位少年。 江棋瑞哭得一双眼睁不开,靠在宋思玺怀里,沙哑着声音开口。 “阿玺,你说jiejie会去哪里?” 宋思玺轻揉他脑袋。 “和雅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食物、风景或是气候。” 江棋瑞头脑发胀,越是拼命想,越是大脑一片空白。 宋思玺安抚地将他抱紧。 “不用着急,慢慢想,等到你想出来,如果你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想要去找和雅姐,我随时可以陪你去找。” · 1月31日,学校开始放寒假。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 桌椅拖动,到处是欢呼雀跃。 “你们寒假去哪玩啊?” “玩什么玩,才休息二十几天,试卷平均一天一张,还一堆习题。” “知足吧,高三才放八天!” “欸,你们几个先别走啊!咱晚上去电玩城玩通宵怎么样!” 江棋瑞将桌椅拖回原位,安静地收拾好书包。 望向窗外,一眼便看见学校正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 他垂了眸,背上书包,一个人安静地往外走去。 走到楼梯拐角,一抬眸,看见了正靠在楼梯拐角处的宋思玺。 他眸色一亮。 身旁有人笑闹着跑过,他又瞬间垂了眸。 拐角处的宋思玺率先往楼下走去。 江棋瑞垂着眸,跟在他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视野里是宋思玺垂在身侧的手。 他很想上前牵住,可周围到处是人。 两人就这么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同周遭所有互不认识又刚好顺路的学生一般,毫无交集地走在相同的路上。 快到校门口,宋思玺拐进侧边小路。 江棋瑞脚步微顿,不着痕迹地继续往前走,走到轿车前,坐进轿车后座。 轿车开动。 江棋瑞从后视镜,远远望见出现在校门口的熟悉身影。 直到那身影在后视镜里再无可寻,他才收回视线,垂了眸。 他的假期和上学期间没有区别。 期末考结束后回到家,仍是安排满的课程。 而后从暑假第一天到暑假最后一天,只有除夕那天,能得一天空闲。 回到家,吃完饭,上课上到夜里十点。 洗漱,睡觉,又在第二天早晨六点醒来。 江棋瑞如同机械般起床、洗漱、换下睡衣。 换好衣服,他坐在床边良久,拿过了书包里jiejie留给他的那封信。 看过无数遍的内容,又再看了一遍。 视线最终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小瑞,也希望你,能早日获得快乐与自由。】 指腹在“自由”两个字上轻轻摩挲,江棋瑞抬头,看向窗外。 窗前的海棠树被皑皑白雪压弯树梢。 这样的景色他看过很多年,也许未来,会再看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