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了捻指间,敛去了眸中的一切思绪。
车停在出口,席寒喝了酒不能开车,殷言声坐在驾驶方位。
手中的方向盘是皮质的,现在掌心触上去有些硌人,殷言声掌心动了动,垂眸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面的景象在飞速地倒退着,路灯似乎连成了一条直线,从黑暗里衍出来的一点亮直直地点缀,复而又重新进入暗中。
席寒闭了闭眼睛,突然开口:殷言声。没头没尾的,像是在说什么很费劲的话语。
殷言声用视线的余光看了他一眼,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席寒顿了顿,静默了片刻之后道:抱歉。
这么多年了一直在逼着你。
现在还是那样,死不悔改,一条路就要拖着你一起走。
殷言声唇瓣稍微颤了颤,他的脸色开始苍白了下去。
握住方向盘的手因为骨节大力而泛起了青白色,他把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句话也没说。
是因为今夜去喝酒所以抱歉还是因为酒吧里的那个人?
车静默地行驶到家,前端灯亮起,划破了的黑夜,然后闪了两下就灭了。
到家之后打开灯,房间里很整洁,茶几上放着一个锦盒,席寒脱下了身上外套,在酒柜中取了一瓶酒,厨房里放着一台小型的制冰机,往里面加了水,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后舀了满满地一铲子冰加到了杯中,旋即去了书房。
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殷言声就在卧室,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睡衣,上衣处的锁骨裸.露着,线条精致,配着清瘦修长的脖颈有些说不出的好看。
席寒道:今晚你先休息,我这里有点事情要做。他说:不用等我,你先睡。
殷言声手在领口处微微一滞,只说了一声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房里的只开了一盏夜灯,暖色护眼的,莹莹的光。
席寒就靠在书房的按摩椅上,面前笔记本是开着的,却什么也没有。
他缓缓地向后倒去,手上点了根烟,玻璃杯中的冰块稍稍融化了一些,杯壁外侧因为温差凝结了一些小水珠,肉眼其实难以看见,但用手指一抹就可以感受到水汽。
席寒喝了一口,又觉得冰得厉害,皱着眉咽了下去。
身后传来了一道平静的声音:你不是有事情吗,怎么不处理?
席寒转过椅子,发现殷言声站在门口,声音冷冷的。
他道:不太想做了。
殷言声意味不明道:那你想什么?想今天酒吧里的事?
席寒说:我今天不该去酒吧。
他就靠在椅子上,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书房的灯有一半洒在他身上,身后是温亮的光,面容却隐在黑暗中。
殷言声看了眼他垂在两侧的手臂,他今日自始至终的都没有抱过他。
他们分明隔了几米的距离,足下是几块地板,一半亮一半暗的,横在两人中间像是天堑一样。
咫尺天涯大抵就是如此。
殷言声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也学不来对方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什么也不在意一样。
他垂眸伸手整理左手袖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席寒,我现在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所以你眼里不能有别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书房中,如同珠玉落在了地上,透着股冷意。
席寒掐灭了香烟,以前的动作已经可以无所顾忌地摆到了明面上,是觉得时机已够了吗?
下一步做什么,财产分割离婚协议?
席寒说:殷言声。
他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淡淡:你要是觉得拿着一个公司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话。他深深望了他一眼,说:你太天真了。
第32章酸涩我还是不是你的小朋友了?
殷言声抬眸看着他,烟蒂青烟自书桌的角落向上飘起,墙上的影子可见那些淡淡的烟雾,他面上不见丝毫的惊讶,只是一种如幽潭般的平静。
他早就知道这些事。
殷言声唇角颤了颤,第一次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他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地越陷越深。
席寒安静地起身,他越过殷言声直直地向外走去,随手拿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紧接着就是大门开启的声音,咔嚓一声轻响,房中重新归于寂寂。
殷言声一直没什么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起身,又看着他拿着衣服向外走去,直到传来门被锁上的声音时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眼中有各种的情绪闪过,最后垂下眸子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像是小兽一样把自己抱着。
殷言声失神地想,头顶的达摩克利剑终于落了下来。
身后是冰冷的大门,方才的关门声响起后楼道的灯亮起,一层一户的小区,楼道里空荡着。
这种台阶基本没人走过,上面有着一层灰,席寒这会没在意这些,把外套扔在地上垫着就坐了上去。
他幼时曾在楼道里坐过。
放学回家后家里没人,就坐在楼道里等,漆黑的阶梯与墨绿色的安全通道标志那是他记忆里经常出现的事物。
悄无声息,深渊大抵也如此沉静。
最后等来的是江家姑母,她告诉席寒:你母亲已经离开了,你以后就可以见你爸爸了。
其实有预感,最后的那几天记忆里那个很漂亮的女人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又说些你以后要过另一种日子这类的话。
她送他上学,隔着校门口的栅栏与他遥遥相望,最后转身离去。
她最后穿的什么是天气怎么样是哪个时期席寒统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她脑后的发丝扬起,轻轻地拂着,最后穿过人群从此消失。
那天的楼道也如此刻。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手机突然亮起,是封一然发来的信息。
【你们没事吧?】
封一然今日在酒吧里目睹了全程,回到酒店之后辗转反侧,悄咪咪地问了一下。
席寒手指按在屏幕上,顿了顿之后【没事】。
席寒这人不习惯把自己的私事说给别人,以前刚和殷言声在一起时如此,现在也还是如此。
圈子里有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时便谈些风月之事,或带热闹或带炫耀地开口,席寒一向是不谈这种的。
他三缄其口,诸事不言,一个字都不想往外透露。
封一然:【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